第〇天,6月23日
凌晨6点45分,入船启程。早上7点30分,自红土坎(Lumut)乘巴士往甘榜(Gambang)出发。下午4点45分,入甘榜的Tol后途中下巴士,步行直往内观中心(Vipasana Center)。抵达目的地后,报到并整理行李及寝室。
傍晚6点在斋堂用餐,随后课程管理为学员们重复提醒行为规范(课程规则)及分配禅坐(静坐)位置,由课程管理员带我们到大堂去。此处风山野岭,虫儿鸣叫,真是宁静。到了大堂后,学员们及法工们依位而坐。老师(在家内观修行者)自我介绍后,开始教导。
首先,老师解释说,修内观前的必要条件:第一、先明了三皈依之意(与北传佛教有点不同,此解释非常科学且人人皆可接受),第二、讲解有关持戒,新生只持五戒,旧生持八戒,第三、进行三皈依和五、八戒传授,老师以巴利文(佛陀时代所用的语言)来唱诵,学员跟念,第四、老师正式传授“定”里的“观息法(anapana-sati)”。此后,学员们自此到第三天半都练习“观息法”。
这些步骤都是为了让学员了解,内观是科学的,是反对迷信的。
此时就开始进行表层的开刀手术。虽然在这之前,我已学过“观息法”,但还是要将它抛诸脑后,让脑空掉,这样才能接受新的技巧。然而,我发现这里的“观息法”和之前的一模一样。
晚上9点入寝。
第一天,6月24日
凌晨4点起床,梳洗一切后,4点30分到大堂进行“观息法”。手术刀一下去,脓血毒液开始流出来了。意思是说,一坐下进行“观息法”时,痛苦的感受在身体里的各处发生了出来。怎样的痛苦?骨痛、肌肉痛、刺痛、酸痛、麻痹等等,在不同的身体部分同步发生。对我这新生来说,这些痛苦难受极了,凌晨的天气那么冷都能令我忍痛忍到冒汗!!!身体一直地摇动、换姿势以减轻痛苦,但又担心会干扰到其它学员,因此换姿势的次数减少了。
凌晨6点30分,终于可以休息,到斋堂用早餐。有空时,还到外面散步。散步时,眼睛一直望地下,避免踩死昆虫、蚂蚁(想不到我内心竟然能做到这点),看到行走缓慢的马陆虫,我会捉它把它送到草丛里去,避免被其它学员不小心踩死。虽然如此,缘起缘灭,救得了百只也救不了全部。
早上8点到9点是共修时间,因此到了大堂去共修。同样的,痛苦依然还没减,一样的疼痛,简直就是现眼的苦报。毕,老师让我们休息5分钟继续开示。开示时,老师说痛苦产生的原因和怎样面对它们,之后继续练习。我身上的痛苦依然没减,一样的疼痛,好难受!!!直到上午11点,才让我们休息到斋堂用午餐至12点。中午12点到下午1点这段时间是问老师问题的时间,我没问。因为我的问题不是在于技巧,而是在于身体和心灵,所以没问。
下午1点到2点30分,是各自练习时间。最好到大堂去练习“内观法”,因为对我来说,在寝室练习我一定会睡着的。下午2点30分到3点30分是共修时间,也完成了。下午3点30分到下午5点是练习时间,也完成了。下午5点到傍晚6点有茶点(只供新生),是茶点,不是晚餐,也就是只有小吃。傍晚6点到7点是共修时间,也完成了。晚上7点到8点30分有个《每晚开示集要》,开示练习方法、常见问题和如何解决它们、第二天要练习的方法。每天晚上7点到8点30分有《开示》到最后一天为止,共十天。晚上8点30分到9点是练习时间。晚上9点到9点30分是发问问题的时间,没问题的学员可以各自回寝室准备入睡。
回到寝室后,开始为自己记下心得了。这一整天几乎是自我寻苦(第一天我还不明白真正的内涵),坐了一整天简直不是我这好动的生活,不是腰酸背痛就是双腿麻痹,这边痛那边痛。之后就睡着了。
第一天的“观息法”是,觉知每一时每一刻的呼吸。让呼吸自自然然地入息出息,不要控制呼吸,这不是调息法,只是用心去觉知它。困难在于,心是颗心猿意马,无时无刻生起妄念,无法专注呼吸。以此,来训练心的专注力,是三无漏学的“定学”。妄念共有三种,不是过去就是未来。过去的已过去,还执著干嘛,未来的还没到,再怎么计划事情总是会变化无常。明知如此,心仍然到处妄想,无法专注当下。为此而训练心得专注力。
每一天的生活时间都一样。接下来的是写心得罢了。
第二天,6月25日
第二天学的是,觉知感受,位于鼻子大范围与气息接触的地方。感受有很多种类:痒、冷、热、温、粗、细、麻、痛、刺、呛、长息、短息等等,还有不懂名词的感受,甚至连感受都没有。这一天,要练习的是觉知气息出入时对鼻子内外所产生的感受,去一一觉知。无论是什么感受,喜欢的、或不喜欢的、或普通的,都不要对它们起反应,就只是像一名科学家观察罢了。
困难是,妄想仍然一样那么地多,只是身体有了些变化。第一天坐下去不到10分钟双脚开始麻痹了,这一天竟然可以做到一整个小时都没有麻痹,而且还很舒服,这是我亲身经验到令我惊讶的能力。然而,腰酸背痛还是存在。
虽然如此,我开始不想再继续了,因为很难受、很痛苦、又很闷,所以我想离开。我的心一直呼唤我,离开这里吧,这里不适合你的,你不是来此受苦的,你还有很多事还没做,回家吧。慢慢睡着了。
第三天,6月26日
这一天练习的是,将觉知感受的范围缩小,目的是训练心的敏感度,训练到心能觉知非常微细的感受,连血液在体内流动都可以觉知到它在流动,但我没到这种地步,只是觉知到有一股莫名的感受,不断地集中在鼻尖,这种感受非常强烈,但我没对它生起习性反应,只是观察它。老师说感受是无常的,生灭生灭,而我觉知那种感受是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,维持到静坐完毕后都还有。
困难是,妄念还是有,只是妄念少了,专注的时间增长了。就算有妄念都是善的,比如要怎样才能专注的更久,如果我这样做行吗,那样做呢,想来想去,突然觉知到我在打妄念,一觉知到妄念,心自动乖乖地回到专注感受上了。腰酸背痛依旧有。
想要离开课程的心越来越强,简直是无法忍受,好像去找义工说我想离开。于是,我不妨尝试观察觉知那种离开课程的感受。观察观察着,这种离开课程的心消失了,反而一身轻了起来。心一静下来,一个念头闪过。念头是:我想离开课程是因为无法忍受痛苦、不敢面对痛苦,一旦生起痛苦,心就会生起了离开课程的念头,为什么会如此?因为这就是我以往处事的态度,一旦遇到问题时只会逃避、不敢面对去解决。回想一下,不对,我平时遇到问题都去解决的,怎会有如此的念头?原来是过去年幼时造就这个逃避的习惯,在潜意识已扎下了根深蒂固的习性。这时候才恍然大悟,终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。于是我决定继续留在这里面对我身上所有一切的痛苦。就这样,痛苦慢慢的减弱了。
第四天,6月27日
这天上午继续昨日的练习,下午3点到5点老师正式传授“内观法(vipasana)”。内观法就是对身体上的每一个部分彻彻底底地观察觉知,甚至可以觉知到起因。内观法是三无漏学的“慧学”。从观察觉知身上自然产生的感受、起因来认识自然法则(法),因为身体也是由自然物质构成,是宇宙的一小部分,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本身就是一个小宇宙。老师教导我们从定开始,从观息法开始,专注呼吸,觉知鼻子的感受,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头顶上。再由头顶上开始观察感受,到脸部、右肩膀、右上臂、右下臂、右掌、右指、左肩膀、左上臂、左下臂、左掌、左指、喉咙、胸、腹、颈部、上背、虾背、臀、右大腿、右膝、右小腿、右脚板、右脚趾、左大腿、左膝、左小腿、左脚板、左脚趾。之后,在逆序观察到头顶。就这样一直重复观察身体外内的一切感受。有感受生起时觉知它,不要对它起反应,观察它有什么特质,1分钟后就转移到其它部位。若没有感受生起时,停留那儿1分钟观察,若还是没有,就到下一个部位。在这过程中,不生起任何、喜欢或不喜欢、开心、憎恨、灰心,只是像一名科学家一样地观察它们的本质。这个过程持续到课程完毕为止。
困难,心依然很难专注长久,但能专注几分钟了。老师叫我加油、努力、精进地用功。各种各样的感受在身体各个部位都生起,舒服的、不舒服、中等的。由于我是初学者,对感受难以保持中道、不起反应,最多只能维持几分钟。
接下来的6天半都如此观察。每一天都让我明白很多事情。第一天我明白身上的痛苦都是自己制造给自己的,痛苦的起因都来自我那旧习性。
第二天我明白心是很强大的,简直是无所不能,只不过我成为了它的奴隶。所以我要训练自己心能专注、能敏锐地觉知、观察、不起习性反应,一旦心被训练成功,解脱的路途不遥远。只要想目的地向前一步,就会接近目的地近一步,无论路途有多遥远,始终还是回到达的,就会成了心的主人,老师说。心就有如野牛般,祸害人间,但如有个有心人将它训练好,它为大家带来不少的益处。
第三天我明白逃避问题是解决不了的(不是道理,是完全亲身体验,感受完全不同),只有面对困难,困难就不是困难了。
第四天我明白感受不论是多么的痛苦、多么的爽快、或普通,也只不过感受罢了,无常的,生了又灭,灭了又生,不需执著。痛苦之所以让我痛苦是因为没被训练的心放肆,爽快也只不过是感受罢了,爽快和痛苦是一体的,只不过程度上下不同罢了,就好像热和冷是一体的,只不过温度上下不同罢了。烦恼是自己给自己的,外人是不可能给我痛苦的,是我自己的心认为外人在给我痛苦,实际上相反。
第五天我明白到就算我解脱了感受依然会生起的,只不过解脱的人已对它们彻底的认识了,经过了各种各样的痛苦,最大最难的痛苦都经过了,还有什么痛苦还能击败解脱的人?犹如老师说的四圣谛(苦集灭道)。这只是我突然念头闪过的。可能是妄念。
第六天我明白到没有感受也是一种感受。因为当天我观察觉知身体的感受时,很多部位都没有明确的感受,甚至连感受的觉知不到,这是因为我的心还是很粗、不够敏锐。我就跟自己说,老师说身体无时无刻的振动,有振动的感受,不会没有感受的(没有感受是因为我的心不够敏锐)又觉知不到任何感受生起。这时候,我竟然问了自己一个问题,我是怎么知道没有感受,是什么东西告诉我没有感受?就在这时候我茅塞顿开,是感受,是感受告诉我这部分没有感受。我明白了!没有感受也是一种感受。这时候,觉知到没感受部分有阵微细的波动。这时候我起了习性反应,因为我觉知到感受而心快乐起来,因此快乐掩盖了真相,感受不到了。我明白,快乐痛苦也是一体的,只不过程度上下不同罢了,让我无法看透真相。
第七天至第九天,没什么进展,但没灰心,照样禅修。我训练心得时间多过观察觉知身体的时间还来得多,因为心还没被训练好,要将心训练到能很长时间的专注、更敏锐、更微细。
第十天,禁语结束。学员们可以互相沟通了。在前面第一天至第九天都不可以沟通。这时候,很多学员忍不住开始闲话起来,慰问对方、认识新朋友。在这一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9天前要禁语,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妄念。这一天解禁了,妄念开始了,我明白禁语的好处了。
第十一天早上凌晨6点,我离开课程回家去了,不是逃避课程而是课程完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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